-Never finished-

R1SE群像·《My Shadow》2

  韩国，首尔。

  季风区冗长的梅雨季使这个城市的温度重新跌回初春，罕有的晴天转瞬而逝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，使得整座城市凭空拉扯出一阵似有若无的虚幻感。太阳终日埋没在氤氲的云霾之后，日间的时间流逝感因而被淡化。于是体感中二十四小时被无限拉长，让人生出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永远不会到头的错觉。

  赵让把百叶窗拉上，把这一切似有若无的虚幻以及这看似永不见头阴雨隔绝在外。屋里很暗，初夏低压的气团积压在逼仄的练习室，他不敢用电器，非训练时间一个人偷偷练舞的话，被前辈知道了，又是免不得一顿奚落的。

 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，偶尔抬头余光扫过反光的镜面，扫过宽大白T下泛红的划痕与未结疤的伤口，很快就熟练的移开了目光，他口中小声念叨着拍子，注意力重归这支新舞的动作上。

  还有五天。他出门前在门后藏的挂历上又画下一个红叉叉，距离梅雨季的结束，还有五天。

  隔天焉栩嘉醒来的时候又是正午过后，暑假将至，中午的温度十分磨人。他按着休学这近一年来养成的习惯，下意识首先打开床边的全息游戏机，登陆幽灵船。空荡荡的好友列表里亲密度最靠上的一栏暗着，平日咧嘴大笑的海绵宝宝不由得黯然无光。点开详细资料，上次对决停留在十个小时以前。

  他百无聊赖，于是划到广场上自由匹配了一局。随机分配的对手不强，地图也中规中矩，焉栩嘉觉得赢得没意思。干脆下线，才想起看看短信邮箱里的未接消息，不看不知道，他一打开才发现被几十条未读消息轰炸，无一例外是未接电话的语音留言，发件人备注磊哥。

  他本不耐烦的删除邮件的手这才缓缓地停下，眉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。几乎是踌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慢慢地按下了回拨键。

  “喂，磊哥难得找我诶。”

  “少贫了。”赵磊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，语气却缓和了不少，“嘉嘉，学校那边下最后通牒了，你必须得复学了。”

  “我不...”焉栩嘉下意识提高了音量，才反应过来什么，贴着话筒小声开口，“赵磊，你最懂我的。”

  “我当然知道你。”隔着远远的电波，焉栩嘉分辨不出来那边的人是不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他猜应该是的，赵磊每次都是这样，在他做出每一个自以为成熟的、蛮横的、任性的、没有道理可讲的决定时，一边长长的叹气，却又从不会开口说出劝阻的话。

“可是焉栩嘉。”赵磊却难得喊了他的全名，“你应该也知道，继续坚持的代价是什么。  ”

“见面谈吧，嘉嘉。”

......

“啊对了。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，赵磊在挂掉电话前匆匆开口，“最近通过全息游戏犯罪的案例好像越来越多了，受害者不少，你自己注意一点。”

  坚持的代价......

  焉栩嘉双眼微瞌，头半仰在沙发上。

  他当然清楚。

  新事物的诞生伴随着争议与顽固的抵抗，往往在一开始会被当作是旁门左道要被赶尽杀绝。而其追随者在第三视角中自然沦为盲目热血的狂热信徒，自认清醒的人提着铮亮的屠刀，将你往断头台上送，还自认为是在为你提神醒脑，重归现实。

  可是现实不现实的意义，是否真的就那么重要了。全息里的世界，真的只是数据堆砌的泡影，摘下设备之后，其中发生的事情就全部都只是幻想吗？

  焉栩嘉报考大学志愿前，正是全息刚刚兴起的时候。他从小聪慧，高考成绩优异，万众瞩目之下进入了全国最好的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就读。机缘巧合下，他接触到了全息游戏，并且深深为其所吸引。但游戏与虚拟世界无论在哪个时代，都被因噎废食地提防着。再加上，那几年与学校的全息研究室合作的虚拟全息偶像企划出了意外，学校勒令校内全息研究室停止研究。他的导师客座教授任豪从此被迫离开学校，他无法接受学校的做法，因此申请了暂时离校。

  而那位任教授离校后，便再也没有人收到过他的消息。

  无人再知道当年那起研究失误到底由什么引起，一向乖顺的虚拟全息偶像为何会在公演上突然失控，这方面技术顶尖的任教授为何会犯如此致命的错误，这些疑问被人为的深深地埋在时间的泥沼之下，如同一道不能见光的疤痕，如今大部分人已不知它的存在。然而它实实在在的留在了焉栩嘉的皮肉之上，时常盘旋在他的心头，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隐隐的作痛。

  他微微屈指，指腹缓缓摩擦过眉心，试图让低落的情绪稍稍回潮，无果，心口空荡荡的，总觉得想找人说点什么。就这样过了一整天，晚上他又叫了炒牛河的外卖，这回趁热吃了，还是味道一般。幽灵船的游戏他一直挂在线上，然而spongebob的头像却还是暗着，上一次登陆的时间显示在一天之前。

  他踌躇在三，实在是等不及第二天和赵磊见面了，于是在空荡荡的聊天窗里敲下一行字。

  “你有为什么不知道结局的事情坚持过吗？”

  太矫情了，什么玩意儿，删掉。

  “你还好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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